目丁目

前：最近一直在下雨，昨天科长和先辈外出的时候总武线又人身事故，下雨加线路瘫痪，摊手。天气放晴的话要把三点全套拿到阳台上晒一晒。我又在胡诌了=-=。

正文

堂本刚拉紧了防水户外外套，尽管领子紧紧地包裹住了脖子，还是有一些雨水顺着颈线滑落了进去。

他坐在长椅上看经过的路人，大家的云状态都很好，看上去又白又软。

他抬起头看自己头上那一朵，乌压压地不客气地一直下着稀稀落落的雨。他叹了口气。

今年已经全面推进个人智能天气系统，但还是有人没去区役所开通自己的云。

“会对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吗？”一年以前堂本刚去区役所迁入户籍的时候被大力推荐了智能天气系统，他看着受理业务的女孩子头上白白净净的云，有一些动摇地问道。

“虽然现在只是试行阶段，技术可能还有一些不太成熟的地方。”女孩子顿了顿，斟酌着字句继续，“但是如果能在试行阶段就开通的话在各方面都很有益处的。”

堂本刚低头看了看手下的宣传单。“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云彩”——宣传单上印着大大的标语。对于拒绝别人这种事情，他本来就不太得心应手，何况这个系统还是依据实时监测的个人身体状况进行调节和运转的，看起来很是诱人。

“好吧，那我开通，麻烦了。”

冲动的结果就是眼下的苦境，已经有两周了，他的云一直都没有放晴过。下够了雨就阴着，休息够了就继续下。幸好工作相对自由，不然顶着这样一朵云真是太不便了。

堂本刚终于等到自己要等的那班公交，他迅速地上车刷卡，走到下车处的角落。工作日午后的公交乘客只有寥寥几人，他上车的时候乌云还在致力于排水事业，所有的乘客都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雨水打在外套帽子上，噼里啪啦的。他打开手机里的歌，握着扶手用手指点着节奏。

车在下一站停稳的时候刷卡处嘀了一声，门嘎吱嘎吱关上。刚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他转过头看了一眼。

新来的乘客穿着黑色的运动外套，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真是……堂本刚想着，真是全黑啊。

黑衣人先生头上也带着一朵乌云。

这是堂本刚近期见到的除自己以外唯一带着乌云的人。他忍不住盯着黑衣人先生的乌云仔细地看了起来。虽然同样是乌云，但是看起来和自己的这朵很不一样。堂本刚也说不上究竟哪里不一样，总之就是不一样。

可能是察觉到刚的视线，黑衣人先生转过来看了刚一眼，这一眼也撞进了刚的眼睛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刚窘迫地笑了笑，他尝试性地开口说道，“你也是乌云。”

黑衣人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又明显地愣了一下，延迟了几秒才回答：“这两天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直阴着。”

刚太理解了，他有些用力地点了点头，“对对，你还算幸运的。我已经两周了。”

“不是阴着就下雨？”黑衣人先生有些急切地确认着。

“对，几乎总在下雨。你也是？”太亲切的遭遇，刚干脆把整个身子都靠在扶手杆上，转过来正对着光一。

“我也是。”黑衣人先生点点头。

“那你就穿成这样？”棉质运动外套，淋雨会完全湿透吧，刚想着。

对着刚睁得圆圆的眼睛，黑衣人先生有些局促，不太好意思看他，低了地头看着鞋子，“我是武馆的，师傅说正好当作修行了。”

刚又睁大了眼睛，“从身形上完全看不出来啊！”

黑衣人先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经常有人这么说。看着挺瘦，其实下面肌肉还是挺丰盛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拍打的时候衣服贴合在了胸口，能够看到肌肉的形状。刚想了想自己的胸，顿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人和人差别就是大。

“你稍微站得离我再远一点。”连刚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已经非常亲近了，“我感觉待会儿雨会下更大，你离我这么近会淋到的。”刚有些气恼地抬眼看自己的云。

但黑衣人先生非但没走开，还稍微凑近了一点。刚看着他，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他偷偷地多闻了几口。

“没事，就当修行。”

刚张开了嘴，一副要说话的样子，“区役所前到了，区役所到了。”司机的声音却是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要下车了。”刚对着黑衣人先生说。

“太巧了，我也准备下车了。”黑衣人没给刚反应的时间，先抬脚下了车。

他往前走了几步，转身等着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觉得黑衣人先生的乌云颜色好像没有刚刚那么深了。刚也迈开步子下了车。

“我是过来看看我的云出了什么问题。”走进区役所大门时刚对黑衣人先生说道。

黑衣人先生又朝他笑了笑，“这么巧，我也是看看我的云。”

两个人按照大堂内接待的说明取了相应窗口的号码纸。

“我是五号窗口，你好像不是五号。”刚凑近了看黑衣人先生的号码纸，又偷偷闻上了几口那个好闻的味道。

“我是六号。”黑衣人先生把号码纸摊开在手心方便刚看。

“以为今天来的话人不会很多，结果还是要等。”刚坐到等待区的长凳上，黑衣人先生紧紧地挨着他坐了下来。“不过幸好碰到你，还能说说话。”

黑衣人先生愣了愣，迅速地回道：“我其实……平时不太爱说话的。”

刚在心里反复写起“尴尬”两个字的笔画。

黑衣人先生才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着急地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但我也觉得好在碰到了你。”

虽然感觉好像方向哪里不太对，但刚依然很受用。

他们挨着彼此，像是一起抵抗急降的气温。但当然不是，大厅里开了一小点暖气，热得很。从进来室内起刚的云就没在下雨了，他坐直了一些，拉开了外套，又迅速瘫坐着借着黑衣人先生的力。

像是两个关系很不错的高中生，脑袋挤着脑袋研究着区役所出行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政策。

“堂本先生？堂本先生在吗？”就“把地铁站纳入避难所”这个计划进行热切讨论时，窗口接待的声音横插了进来。

刚皱皱眉，有一点点气，他觉得自己还能再等久一点。他刚刚才想举手朝接待示意时，听到了黑衣人先生的声音：“在这边。”

刚看看准备受付的那个窗口，五号窗口。

“是我。”他朝黑衣人先生晃了晃手里的号码牌。

黑衣人先生有点尴尬，“真的巧了，我叫堂本光一。”

“今天定点维修个人智能天气系统的技术员外出了，您可以在申请单上申请预约上门服务，技术员会在指定时间去帮您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您别担心，如果确实有问题的话我们绝对会负责到底的。”

——收到了这样的回复。

刚道了谢从窗口椅子前起身，另一位堂本先生居然比他结束的更早。

“毫无说服力，一瞬间就好了。甚至附赠了一道彩虹。”光一指着自己脑袋上万里晴空才会出现的云朵无奈地对刚说道，彩虹嘲笑一般地挂在云朵之上。

“没下雨还能有彩虹，你的系统肯定有问题的。”刚笃定道。

“等到有问题再说吧，我有预感这个家伙是完全好了。”光一歪了歪脑袋。

“我的好像也暂时不会下雨了。”刚抬眼看看自己的。

自动门在他们走近时打开，刚又没由来地有些气，走出去他就会和光一互道再见了。当然没机会再见了。他就是有点气。

他们沉默地站在下车的公交站等着车。

“附近有一家……”光一率先打破了沉默，“有一家还不错的中华。”

刚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去吃。”

喝到第二轮，刚有点晕。知道了光一很多事。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是居然可以有很多话可以讲。

也有完全没话可说的时候，但好像也非常自在。

明明是今天相识，但是居然像是认识了十年，二十年，三百年。

“再讲最后一件事。”光一聚了一下一年份的勇气，“我的云没坏。我本来是想去下一站逛一下家具屋的。”

“也就是说，”刚口齿软糯，黏黏糊糊的，很软，“也就说，今天巧的只有那个真的巧。”

“抱歉。”光一诚恳地道着歉。

“算了，被骗也算是一种修行。”刚拿起冰凉的酒杯贴着自己的脸降温，“更何况，都已经交换了LINE账号。”更何况，好像自己的云也完全好了。

刚有点气，但又非常害羞，因为他看到自己的云居然带着点橘色粉色之类的颜色。

他很困，很困了，他往前倒，然后好像是倒在了光一的胸口，很坚实。

于是他就更气了，但是好像又有一种满足的感觉。

算了算了。